乾隆与戒台寺“活动松”

春暖花开，千年古刹戒台寺成为花的海洋。每到四月，一年一度的“戒台寺丁香旅游文化节”也将拉开帷幕。戒台寺内有丁香树一千余株，其中树龄在200年以上的古丁香就有二十余株。据记载，那是乾隆十八年从畅春园移栽过来御赐给戒台寺的古丁香。这些御花园的“贵妃花”，数百年来，已成为戒台寺的独特美景。

戒台寺位于京西门头沟区马鞍山，“山形萃秀，卓冠群峰，天下名山之胜境”,以古洞、戒坛、奇松、丁香闻名。寺的后山有孙膑洞、庞涓洞、太古化阳洞等天然岩洞群，是北京地区规模最大的佛教石窟寺群。

戒台寺，又称戒坛寺。它以“戒台”为名，是中国古代僧人授（受）戒之台，即为学佛人发放戒牒（僧人毕业身份证明）的地方。戒台相当于讲台，讲台即老师所在之地。佛教分为沙弥戒、比丘戒和菩萨戒，类似于我们的小学、中学、大学。戒台寺内有全国最大的戒坛，曾是全国授（受）戒等级最高的戒坛，可以授佛教最高戒律——菩萨戒，旧时在全国具有崇高地位。

戒台寺有碑云：神州之戒坛，名者有三，一盘杭州昭庆，一踞泉州开元，而其瑰丽伟岸莫过于京西马鞍山戒坛。

戒坛殿是戒台寺的地标性建筑，又称“选佛场”。殿内高大的戒坛，便是历代高僧接受敕封和授戒的场所。它也被称为神州第一坛。巨大的青石磨砖对缝砌成三层高台，全高3.25米，每层戒台均有须弥座，三层戒台象征须弥山，每层石台四面镌刻文饰和戒神龛，雕刻精致，工艺讲究，是难得的古代艺术珍品。

关于“选佛场”，五代十国时期的《祖堂集》记载了唐代诗人庞蕴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当年，庞蕴进京赶考，半路碰上叫天然的僧人，便与他攀谈起来。天然问庞蕴：先生远行所到何地，做什么？莫非是进京赶考？庞蕴答：正是正是，此去京城赶考“选官”去。

庞蕴问天然和尚：高僧到何方云游？

天然和尚答：江西马祖住世说法，贫僧选佛去。

于是，二人攀谈起来，越谈越投机，走一路谈一路，越来越感觉对方有很多可学习的地方，即使住店歇脚还在互相讨论。

天然感觉到尘世间知识广阔，觉得庞蕴的知识特别渊博，便劝他也去学佛，庞蕴亦感觉佛法无边。就这样，两人走一路说一路，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二人还有说不完的话。惜别之时，庞蕴脱口而出一首诗（偈子）：十方同一会，各各学无为。此是选佛处，心空及第归。（载于《祖堂集 卷四·丹霞》）

后来，人们便把僧人学习的地方称为“选佛场”。

提及碑刻，也是戒台寺的另一大特色。戒台寺始建年代可追溯到隋代，各种石碑石刻七十多处，香道上也有保存完整的明代石牌坊，摩崖造像群；寺内石碑、石佛、石塔、石狮、石栏、石桥、石用具及楹联匾额等应有尽有。戒台寺是一座天然石刻博物馆，每一通石刻，都饱含着历史的沧桑和鲜为人知的故事。

戒台寺中有一通特别的碑刻，它与乾隆皇帝有关。

乾隆皇帝在位60年，加上作为太上皇训政的时间，共长达63年。他既有赫赫的武功，又有挥毫泼墨的文采。根据记载，他共作诗词三万余首，在皇帝中很少有人望其项背。而他在二十年的时间里为戒台寺一棵松树作了三首诗更是鲜为人知。

古人云：潭柘寺以“潭”盛，戒台寺以“松”名。“松”已经成为戒台寺最美的景色之一，活动松、自在松、卧龙松、九龙松、抱塔松、莲花松等颇负盛名，古时还曾有神奇的“听法松”。

清乾隆皇帝早年驾临戒台寺，《钦定日下旧闻考》中的《戒台六韵》描绘了他对该寺初始的印象：名刹近千载，渡河斯偶寻。自来幽胜地，蚤结憩游心……

他在乾隆二十九年（1764年）、四十四年（1779年）以及四十八年（1783年）到戒台寺游玩时，对同一棵松树题写了三首不同的诗，三首诗镌刻在一通异样的石碑“昆仑石”的三面。这或许在当时绝无仅有。

因乾隆皇帝最早在北海琼华岛立了一座矩形圆顶的石碑，镌刻“昆仑”两字，以后人们便称此类的石碑为“昆仑石”。据不完全统计，北京现存昆仑石9座，在北海、颐和园、圆明园、南海子、戒台寺等名胜古迹，专门用于镌刻乾隆帝的诗文，也是当年乾隆皇帝经常去的地方。

戒台寺这座“昆仑石”，碑身与碑座均为汉白玉材质，碑身矩形、圆顶；碑座周边镌刻海水江崖纹饰。乾隆所题写的三首诗从名称上就引起许多人的好奇，它们分别为《咏活动松》、《戏题活动松》以及《对活动松有警作》。

乾隆二十九年，乾隆皇帝御驾该寺，方丈大师陪同游览。来到名为“活动松”的松树下，乾隆顺手轻轻牵动一个枝杈，大树瞬间舞动，哗哗作响，似有几个大力士摇动树干，皇上问：怎么回事？方丈赶忙解释：皇上恕罪，这是本寺的一棵神树，叫“活动松”，它虽然树大根深，枝繁叶茂，却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功能，每当微风掠过，树干随风舞动，如有神助。今天皇上驾临，这是在向您表示欢迎！

乾隆皇帝听后心情大悦，诗兴油然而生，当场作《咏活动松》：

摇动旁枝老干随，山僧持以示人奇。一声空谷千声应，藉问神通孰所为。

乾隆四十四年夏天，十五年过去，他再次驾临戒台寺，围着活动松反复欣赏，越看越有意思，活动松的老干和灵活的松枝，像老人和孩子戏谑，于是他又作《戏题活动松》：

老干棱棱挺百尺，缘何枝摇本身随？咄哉谁为挈其领，牵动万丝因一丝。

乾隆四十八年仲春，戒台寺又迎来了它的老顾客——乾隆皇帝。距前一次到戒台寺，一别又是四年，此时繁杂的事务，宫廷里纷乱的关系，让乾隆皇帝感慨万千：任何风吹草动，或许都像这棵老松树一样“牵一发而动全身”。想到此，老皇帝对老松树不禁肃然起敬，提笔疾书《对活动松有警作》：

干为本自枝为末，末动何因本乃随。设使喻夫率兴义，倒阿吾实惧乎斯。

“干”即是皇权，“枝、末”或指百姓，世间的任何迁变，都是对皇权的警示。

说到这首诗，笔者在识别其诗文的过程中，还有一段曲折的故事。对乾隆皇帝戒台寺活动松三首诗，虽然我在《北京戒台寺石刻》一书中已经解读，但是，《对活动松有警作》中的“率兴”二字的辨别，最初并不是特别准确，以前我一直识别为“孝与”。这两字我一直心存疑惑，萦绕于脑海近二十年。

最近，为了让观众和读者得到正确的信息，笔者又找到几个书法家朋友，重新对照拓片反复研究、推敲，用特写镜头把每一笔画放到最大，并用书法字典反复对照。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几天的艰苦劳动，有了新的收获，该诗最终露出“庐山真貌”——原诗中的“孝与”，正确释读应为“率兴”。“率”字首先是被王朋先生识别出来，紧接着“兴”字也被证实。后来，经过深入研究，在《乾隆诗词大全》又发现了这首诗的全貌，与大家新识别的文字完全吻合。乾隆皇帝对戒台寺活动松的三首诗回归原貌，也是一件非常高兴的事。（张云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