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牛春梅
十年里四次荣登《纽约时报》,足迹遍布世界百余个剧院与艺术节,已然成为国际舞台上最受瞩目的现代舞团之一……由陶冶、段妮、王好创立的现代舞团“陶身体剧场”,将受邀在天桥艺术中心举行十周年纪念演出。创始人之一的陶冶日前接受本报专访,讲述陶身体剧场十年来的故事。
身体是最灵动的建筑
陶身体剧场将于11月24日和25日,在天桥艺术中心呈献创团的首部作品《重3》和最新作品《9》。看陶身体剧场的演出是非常特殊的体验。因为找不到参照物,西方舞评人甚至将陶身体的舞蹈技术评论为“天外来客”,但这也表示他们让西方观众看到了一个令人耳目一新的东方。
即使是习惯了艺术家腔调的人,跟陶冶聊天的时候也会觉得有些奇怪。他这样描述自己的作品:“以脊柱的旋拧与折叠来拓展身体运动的多种可能性。”更与众不同的是,他们还独创了以身体为基础的“圆运动体系”,假设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长出一支笔,舞者再用这支笔画圆。这个过程中,舞者会失去重心,颠三倒四地进行循环,追求人身体的解放和空间的解放。在陶冶眼里,身体是最灵动的建筑,他所做的事情就是探索这座建筑的力学可能性。难怪台湾云门舞集创始人林怀民在评论陶冶的作品时会说:“他的作品是二十一世纪之舞,令人赞叹、引人思索。我梦想可以编出这样的舞作,同时知道自己办不到。”
像一个建筑师或是一个物理学家的陶冶,其实是地地道道的舞蹈专业出身。之所以能走到今天,是因为他想得更多。他十几岁时开始学舞蹈,在部队文工团跳民族舞,参加各种活动和晚会演出。跳了几年后,他开始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你带着民族舞的笑容、情感站在舞台上,跟许多伴舞一起混杂在舞台上,那一刻你会觉得这个现场是有问题的。”陶冶说,他是一个爱提问的人,这个时候他会问自己,“我能看见谁,谁又能看见我?那我在交流什么,表达什么?”通常来说,舞蹈节目在一个晚会中的时间并不长,一个节目也就几分钟时间,这也是他无法接受的,“为什么一定要在三分钟或五分钟之内挤压掉一个舞者十几年的功力,要求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把你的技术和情感发挥到极致。我觉得艺术不应该是这样的,观众想要得到的也不只是这样一种现场。”
从部队文工团退伍后,陶冶加入金星舞蹈团,“那里给了我启蒙的一课,我看到所有舞者都慵懒地躺在地上,不像我们总是拼命地和自己对抗,而是在更深层的部分和身体进行对话。”这一点非常打动陶冶,感觉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
干掉自己的贪念妄想
为了更好地表达自己独特的思辨,2008年陶冶和王好、段妮开始独立做舞团。现代舞生存艰难,前三年陶身体剧场可以说是一无所有,没有钱,没有场地,没有人,没有固定的排练地点,他们就到处打游击,找朋友的场地,直接在水泥地上碰撞,把衣服和袜子都磨破了,实在不行就在家里的客厅排练。因为河北的场地租金便宜,有时他们坐着公交车去涿州排练,往返车程就得五六个小时。陶冶回忆,那三年不只要和身体对抗,还要干掉自己的贪念和妄想。
无论境况多么窘迫,他们都不会在作品上偷懒。林怀民说,陶冶他们是在用中世纪苦行僧式的方法排练。随着舞团的第一部独立作品《重3》在国外首演,陶身体剧场在国际舞台上渐渐有了一席之地。
陶身体剧场的作品对舞者不仅有体力上的要求,还有大量非常繁复的动作。陶身体每次招舞者的时候来报名的人都很多,不仅有国内舞者,还有许多特意从国外赶来的艺术家。但他们很挑剔,要求舞者能耐得住寂寞,因为训练太枯燥了,稍微有点儿犹豫就待不住,还要求对舞蹈的忠诚度,愿意在上面花足够时间,能有行动力去自我改变……舞团招新的淘汰率几乎是99%,每次能招上一个人就不错了。在这里舞者至少要训练半年才能上台,一个好的舞者则至少要磨合三年。
创团时的心愿已成真
经过多年经营,如今陶身体已经能够靠演出费维持剧团的生存,这在世界现代舞团中都是比较少见的。但依然还有跟随数年的舞者因为觉得这行没有前途、挣不到钱而离开。自己至今也买不起房的陶冶,有时候会想不明白,这些年轻人为什么会那么焦虑,那么期待那些传统意义上的成功。
作为一个大部分时间奔波于世界各大艺术节的舞团,陶身体剧场的主场似乎是在国外,在国内为数不多的演出常常遭遇尴尬。系列作品《8》在国外演出时备受好评,在国内首演时,演出中途却有很多人看手机,甚至在剧场走来走去。那种宛如在菜市场一般的躁动和格外安静的《8》对照,就像是两个世界在对话。
不过,陶冶却比较乐观,他觉得,当初创团时的心愿是希望有自己的空间和舞台作品,如今梦想都成真了。令人欣慰的是,经过了初期的尴尬,现在他们在国内的演出结束后,能有七八成观众愿意留下来参与演后谈,提出的也不再是特别初级的问题,开始慢慢接受陶身体。陶冶表示,以后他们会至少有一半时间留在国内来拓展交流。本报记者 方非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