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魅力阳坊》一书有曰:1970年前,西马坊村四面环水、三面苇塘。元代,曾建有“通惠河堤埝”,昔日可乘船沿四家庄河顺流而下,经巩华城到通州,直入京杭大运河。
西马坊村位于阳坊镇西北,东邻四家庄,西邻流村镇下店村,北接马池口镇亭自庄村,南邻阳坊村。史载,西马坊成村于明代。相传,西马坊村在宋朝时期即为官军的养马场所,因北有南口马坊、东有小汤山马坊、南有海淀马坊,按方位区分,靠近大西山的马坊便被称作了西马坊。不过,也有与这种流传于乡野之间的说法截然不同者。隆庆《昌平州志》就称其为东马庄,并证实其当时确为名副其实的养马场。
史载,明朝初期,战事频繁,掌管全国马政的太仆寺就将马匹寄养在各州县,每匹马给50亩粮地,遇有战事,兵部可就近调用。有关州县则设立马坊,选派专人管理、饲养、训练马匹,以备朝庭之需。当时,昌平州共设立有七处马坊,西马坊便为其中之一。清代,被称为四家庄马坊,后简称马坊。上世纪八十年代,正式命名为西马坊。
马场,水乡,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物一旦相遇,又会演绎出怎样的故事?
溪流绕村舍
昔日,西马坊的水很多,多到什么程度?用村里人的话说就是:“俺们村四面环水,三面苇塘。”生于1960年的贾连启说,以前,他们村有村南、村北两条河,一南一北两条河在婉转曲折中将村子包围起来。这条从高崖口沟蜿蜒而来的河流,在流经流村镇的上、下店村,进入西马坊村之前,并未出现任何异样,只是在流到村西北角时,竟“分道扬镳”流作一南一北两条河。
从潘万良手绘出的草图来看,河水在村外西北角分叉后,一股沿村外西侧先向南流,至村西南角再折向东,直至村东南角处的小念头方才停止独行的脚步。村里人将这条环起半个村庄的河称为南河。另一股离村约二百米左右、被称为北河的水流则先是在村北外沿流淌,至村东北角画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后折向东南。对村庄形成合围之势的南、北二河,在小念头再次合二为一,握手言欢的它们一路欢歌,径向东南流过史家桥,注入温榆河。
由于地处山前洪沖积扇上,西马坊的地势西北高、东南低。因此,在村里人的印象中,地处高地的南河便没有北河水丰。贪玩儿的童年,潘万良和贾连启自然没少顶着毒日头到北河去玩水。两个年龄相差不过两岁的人,一个出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末,一个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童年的记忆中,在水大的北河里玩儿够了,他们还少不了要到“哗哗”翻着白沙子的白马泉里去涮一下。至于为什么,贾连启笑呵呵地回说:“因为河水不太干净呀!”
如今,承载着他们童年欢乐时光的北河已变身为一片住宅区,但它的河头却依然活跃在人们的视线中。贾连启说:“从南口到阳坊的路上有一个上下坡,也就是阳坊靶场门口那个低洼处,那就是北河的河头。如果水大的话,现在也该是啥样儿还是啥样儿。”他口中的“该是啥样儿还是啥样儿”,指的是每到下大雨的时候,从高崖口沟下来的水仍然会从那里流过,淙淙流水也仍然会流过西马坊。
北河的东北角,曾是清澈见底、泉流如注的白马泉所在地。白马泉面积很大,抛开泉眼四周的水不算,仅翻泉的坑,东西长就可达十二三米、南北宽十余米。贾连启和潘万良表示,他们小的时候,只敢小心翼翼地靠在泉的边沿玩儿,在锅底状的白马泉里,“只要往下一出溜,我们就得赶紧拽着东西往上爬”。其实,白马泉并不算太深,“也就一米二到一米五左右”,只是,这个深度对于孩子来讲,仍不乏恐惧性。因此,又冲又凉的泉水,曾经让小孩子对喷涌的泉眼“退避三舍”。对于村里人来说,无论是喜还是忧,这眼“就在村中间”的白马泉终究未能逃脱“曲终人散”的结局。
同行的作家施会泉趁机建议村里建一个白马泉遗址。村里人却不无遗憾地表示,由于白马泉被平整成田地的时间太久,村里已无人能说清它的具体位置。如此一来,也就只有扼腕叹息的份了。曾经“翻出来的泉水全都往东流”,继而成为四家庄大后河之源的白马泉,就这样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看到人们失望的表情,熟知泉水“内情”的潘万良说:“白马泉的水其实还在。村东那条防洪渠的下面,有一条叫作下河湾的河道,泉水就是奔那儿去了。”
水鸟鸣苇丛
西马坊的水多还表现在另一个方面,那就是苇塘多。“我们村村南以前全是苇地,旱地正经没有。”说这话时,潘万良脸上流露出一种惋惜与骄傲相互交织的复杂表情。一直向南延伸的苇塘,就这样在人们的记忆中伸向阳坊,直至与阳坊接界方才罢休。
不只村南,就连村东及沿河两岸,也都星罗棋布式地分布着苇子地。仅在那个被称作小念头的地方,如果不是从中冒出的缕缕炊烟,谁会留意到这里居住的人家呢?至于有人家会在此筑屋而居的缘故,村里人说,这主要是因为他们耕种的田地在这里。无论是何原因,这二三十户在此修房盖屋的人家,毕竟真切地感受过小桥、流水、人家的诗意存在。对于他们的分布情况,潘万良进一步补充道:“他们居住的很不集中,就是这里有几家,那里有几家,过了桥又是几家。”随着时代的发展,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原先居住在小念头的几十户人家搬回了新村居住,而原来建房的地方便重新被平整为土地。
小念头,村东南的一个地理名称,曾为村南、村北两条河流交汇处。河水汇聚的地方,河宽可达五米,为了出行方便,人们便在河上搭起一座供人来往通行的小石桥。小石桥桥面由几块3米长、1米宽的石条对接而成。苇丛中,时有炊烟袅袅;河岸旁,鸟鸣翠柳,蝶翻花丛;流水潺潺的河水中,蝌蚪摆尾,鱼戏其间。而水与鸟是水乡少年终其一生挥不去的美好记忆,无论过去多少年,每每谈起当时的情景,依然恍如昨日。“那时候,河边的苇蚱子、斑鸠可多了……”说到水鸟,熟知水鸟习性的贾连启顿时来了兴致,眉飞色舞地诉说起与鸟嬉戏的往事。
为了说明河水的阔大与清澈,他说,若再沿河前行二百米,便可一览河面最宽处的好景致,“河水宽阔,最宽处起码得有七八米吧,河两岸还长着不少苋拉菜呢”。据说,苋拉菜只有在水质很清的地方才会生长。
钟声起寺庙
西马坊村有四座庙,只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村里除了娘娘庙,其它三座庙早已不知所踪。但贾连启却记得:“老村村北偏东的位置有一处遗址,听老人说叫药王庙。”在他的记忆中,药王庙虽然是个四四方方的四合院,但面积并不算大,“也就三分多地吧”,小时候的他,除了看见过正殿地基以及一些筑墙的大蓝砖之外,其它就什么都没见过了。
不仅如此,就连他们小时候在里面读过书的南庙,究竟叫王爷庙还是其它什么名字,他们这个年纪的人也很少有人能说上来。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们在这里念书的时候,原先的建筑已不存在,就连教室都是在原寺庙的旧址上新建起来的。而唯一让他们记忆犹新的,便是寺里那棵被猜测有两百年历史的老松树,“原来有两棵,后来有一棵死了。”贾连启摇摇头说。
“村东南还有一座庙,以前听我爸说过,但现在记不起来了。”贾连启略显尴尬地笑了笑。
而在这些庙中,仅有村东北的娘娘庙,人们还能说出一些有关它的陈年往事。“这庙正殿,东、西屋,小跨院什么的原来都还有。后来当生产队的饲养室,在里面圈牲口啥的就给破坏了。”虽然,这两年娘娘庙已得以重修,但潘万良的话语中却仍透着些许惋惜。
重修的娘娘庙依旧坐北朝南。经过修补的山门尚能传递出古朴之意;门内东侧一座簇新的四角亭子甚是夺人眼球,亭子中间竖着一通新旧对比明显的石碑。石碑除了碑身为原物外,碑顶和基座均为新品。碑身正面为“X建三X圣母娘娘神庙碑记”,碑文镌刻的行草体字迹秀气,文中内容大意为修庙的原由及庙的规制大小等。这块落款为“顺治拾捌年岁次辛丑季春谷旦”的石碑背面,罗列着各位捐资修庙者的姓名。令人惊喜的是,这块儿立于清顺治年间的石碑,碑文中竟刻有“西马房”三字。清晰的字迹,无言地诉说着清初期这里还被称作西马房的事实。
从元代通惠河堤埝,到明朝官军的养马场,再到清初期的西马房,西马坊的定位不断发生着变化。而与此不相调和的是,其丰富的物质遗存却在流逝的岁月中日渐凋零,就像载入地方志中的那座密严寺。虽然志书中有云:此寺位于村东北角,寺内供奉着三国时期的关帝;曾经香火旺盛,几乎可与阳坊村的药王庙齐名;现仅存大殿和山门;寺内曾悬挂一口铁钟,钟壁内外铸满梵文,其形制大小与京城大钟寺内大钟相似,据说其钟声可传至七八千米远,不幸的是,此钟于1958年被毁等等信息,但依然不能阻挡人们不断生出这样那样的疑虑。
远去的历史,终究模糊了人们的记忆,以致人们既说不清村东北角到底有几座庙,也说不清这些庙姓甚名谁。在此情形下,想要探听有关密严寺的确切消息,自然有些难度。既如此,那就姑且欣赏一下眼前的娘娘庙吧。
站在亭子里环视一圈,院内绿草丛生,中间甬道尽头为三间正殿,正殿前出廊后出厦,东西两侧各有一间耳房;大殿往南,又有东、西配殿各三间。其中东配殿为徐之谦纪念馆。
晚年定居西马坊的徐之谦为国家级金石书法、篆刻大师,在金石书法方面造诣很深。生于二十世纪初的他师出北京文楷斋,先后在商务印书馆、南京荣宝斋、北京荣宝斋就职,一生成果丰硕。
没有梧桐树,引不来金凤凰。虽然村里人说,大名鼎鼎的徐之谦之所以来此定居,是因为他闺女是这村人的缘故。但谁又能否认,这其中就没有西马坊环境清幽、历史底蕴深厚的缘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