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里觅去处1】寻访井陉古村落,雨中南横口从没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收拾好行李过。这两年出行换了角色,都是他在催。催是催,他依旧不愿伤脑筋,收拾东西啊寻找目的地啊行程安排啊,统统不管,他只负责开车。往往都是快到了,才问:咦,你导的哪儿?——石家庄,井陉,南横口。
井陉,第一次看到这地名,就很有feel。小小“研究”了一下。
在方言中,横切山脉使山脉中断的河谷或山谷称为“陉”,它是穿越山脉最容易的天然通道。从古至今,无论商业还是战争,陉道与陉关都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纵跨京冀晋豫四省,分隔着华北平原与山西黄土高原,足足连绵了八百里的太行山脉,共有“八陉”。
我们曾经到过的郭亮、云台山,属白陉;蔚县草原天路野狐岭那边,是飞狐陉;北京到怀来,是军都陉。此外,还有蒲阴陉、滏口陉、太行陉、轵关陉,而井径,是从南向北数第五陉,也是交通意义最为重要的一条陉道。
有意思吧?爱上旅游,慢慢也就爱上了历史和地理。奇怪,为什么求学时就非觉得它们枯燥无味呢?
对太行山有莫名的仰慕——其实对所有连绵的山脉,都一样。但太行山,似乎离我更近。
井陉县新开发了一条山间景观公路,号称“井陉天路”,串连了藏在太行山里的交通闭塞的十几座古村落,它们各具特色,南横口陶瓷水镇便是颇有代表性的其中之一。
观其名知其详,南横口是一座有千年历史的陶瓷古镇,现存多处河北省四大名窑之一井陉窑的古窑遗址,在此发现的“馒头窑”在河北省也是绝无仅有的。
天将傍晚,我们从秀林镇下了高速,十余公里后经过南横口陶瓷水镇旁,未停,先去宾馆。
宾馆距此六七公里,微矿路,算是县城边。在此地区来说,酒店条件和餐厅菜品真心不错,当得起价廉物美四字。晚餐和第二天午餐都在这里解决的。
小米粥可以汆丸子,煎饼可以炒,茄子可以擂,类似搓鱼的荞麦面食叫抿须儿;炸年糕和烧饼夹咸菜真好吃,石锅小炖肉除了量大没毛病——两餐合计
230元。你就说值不值吧。
井陉美食是那么贴近生活,难得的是卖相口味俱佳,颇合我们胃口。
晚餐后,夜游南横口,初探陶瓷水镇。
这是个温暖得不似秋夜的秋夜,还穿着散漫的薄衫和麻裤,迈着散漫的步伐,我们从南横口大石牌坊下信步走进据说有着千年历史的古镇。
灯火淡淡,人影淡淡,看不太清细节,但觉小巷虽窄但并不幽深,道路错落有致而崎岖不平,依山傍水的村落,意趣满满。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这不是北方山村,而是南方小镇。
顺着河边斜坡向上,一边是甘陶河光灿的夜色,一边是静寂朦胧的居宅。不知不觉走进马家大院。此地保存较好的有代表性的民居建筑,当属马家大院。
南院马席珍宅,青砖素瓦兽铺首,垂花门楼影壁墙,厢房在下,正房在几级台阶之上,廊下种满花草,主人坐在门口摇蒲扇。最稀罕这种老宅住着人好好过日子的样子,人情味儿满满,仿佛是老时光拓印出来的连环画。
厢房被装修成民宿,房间雅洁。价格自是不菲。
北院马贡珍宅大门紧闭,一副对联深深吸引住了我。“道在圣传修在己,德由人积鉴由天。”貌似出自《西游记》。
是的是的,修行在个人。生活也好,旅行也罢,不跟风,不逐流,不追捧,知道自己要什么,那也算是一种个人修为的体现吧——不管什么道理,旭氏解读总是这般欣然悦己。
也不贪求,逛逛便回了,明日再来。
不料,夜来风雨声。这场秋雨,雨势着实不小,下了半夜还不够,第二天依旧如注。气温骤降,昨日穿薄衫,今日穿棉衣也不为过。
可见出门越来越随兴,连天气预报都没看,早知有这场雨,也许就窝在家里了。幸亏备有几件秋装,还有破烂雨伞一把及一次性雨衣一件。
窝在宾馆里听雨,写作业,盘算这等雨势能去哪玩儿。直至午间吃饭才退了房。
雨还在下。因有新目的地,本想直接就走,但棠坚持还要再去南横口逛一圈。昨晚仓促,逛得也不明不白的,略有遗憾。好吧,随他。
穿了件大红的改良旗袍。这冷雨,需要明媚红艳来取暖。
路边小百货店花十几元买了把大伞,我俩一人打把伞,阳阳套上一次性雨衣,三人踩着积水沿河边村子最外围一路上去。
甘陶河在下边安安静静,石太铁路在不远处繁忙运输;戏台子和三眼阁老母庙沉默矗立,远处山峦,天青色等着了烟雨,素胚勾勒开窑把瓷烧——
先遇到的,是一处小小古窑。
此后也不再特意去寻其它窑址,随心所欲逛着。大宅小院街巷错落相杂,有时不经意就走上了人家屋顶,有时不经意又遇见窑场遗址,有大有小,有方有圆,有的断壁残垣,有的修整一新。一处又一处。
感叹,果然是陶瓷之乡,那年那月,制瓷业在此该是何等兴盛辉煌,应是家家烧窑户户制瓷吧。
棠说他要去寻那面“黄金笼盔墙”。
笼盔,匣钵之俗称是也。匣钵是陶瓷生产中用到的一种窑具,用耐火材料制成。陶瓷烧制时需将其放入匣钵中,以防坯体破坏污损。而陶瓷产品烧制出来后,笼盔也就完成了使命。
目之所及,废弃的笼盔遍地皆是。
经过窑火粹炼,笼盔质地变得异常坚硬,南横口人把笼盔利用起来,砌进了建筑墙体,横砌竖砌,还有头朝外倒着砌,形成了独特的“笼盔墙”。
那真是有着异样美丽风情的墙啊,又实用又美丽。笼盔因高温火烧颜色变成斑驳陆离的紫或黄,整面墙更显沧桑粗犷。因为淋着雨,颜色就变得更加深沉鲜艳了。
而那大圆套着小圆,许许多多的圆圆圈圈图案,是如此古朴别致,像古钱币,又像图腾,或者,吃货旭想当然地忆起某间餐馆吃过的黄金大饼,就是如此可以套在脖子上的模样。笼盔,听起来明明就是一种炊具,联想到吃不意外。
那道特别挂牌展示的黄金笼盔墙,原来就在昨晚我们拐进马家大院的那条小巷子里。
白日里看,这些小巷,好生美妙,虽不幽深,上上下下,曲折回转,你很难形容这是哪条巷哪条街。又逢着雨,加一点点秋色,就是一首朦胧诗了。
但每条巷子还是有它自己的名字,我最喜欢的,应该是圪洞街吧。
小镇边缘处,随坡而上,是一户人家,红陶砖平整的地面,笼盔竖砌的墙,寻常又不寻常。
再往上,是依托一座小窑建设中的民宿,名“好久不见”。转过去,是等待翻新改造的老宅,依稀可见未来的美貌。
小巷略泥泞,拐过去,是礼让角,想起那年在呈坎遇到的“拐弯抹角”,是一样的说头。
河边这条街,高高的台阶上矗立着斜向的小门楼,恍惚就忆起,那年春天在黔东南镇远的石屏山下,“歪门斜道”逛巷子的情景。逛着逛着,再次错觉,不知身在何方,古时人口流动并不大,但南北村居竟多有相通之处,好生奇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