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百年来,昌黎曾经两度出现皮影艺术发展的高峰。当时,昌黎、乐亭、滦县及 其附近各县的皮影戏表演高手都曾经聚集于此,其中有王华、冯凌云、孙兆祥、韩增、 苗幼芝、郑六、李紫兰、张绳武、曹老辅(曹辅权)、艾锡恩、周文友、齐怀、历景阳、 李秀、高荣杰、齐永衡、陈奎章、丁振耀等。在这些演员中,有的本身就是昌黎本地 人,有的家乡当时属昌黎县境,后来划归邻县,有的虽然是外县演员但后来定居在昌黎、 或者较长时间在昌黎从事皮影戏演出等活动。他们对昌黎皮影戏发展都做出过巨大贡 献,在昌黎皮影戏的史册上都留下了重重的一笔。
皮影界的"梅兰芳”高荣杰高荣杰(1915〜1966),皮影戏旦行唱工演员,昌黎县新集镇高庄人。
高荣杰是我国北方皮影界中著名的男旦演员,曾任唐山专区皮影剧团团长,1956 年10月加入中国共产党。他一生对皮影艺术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在新中 国成立前后的几十年中,他以其优美的唱腔韵律、精湛的艺术表演,征服了冀东和辽宁、 吉林等地广大的影戏观众,受到人民群众的尊敬和怀念,影戏迷们称赞高荣杰的演唱, 说他是
“皮影界的梅兰芳”。
高荣杰自幼受父母影响,爱好皮影戏。他家境贫寒,从小在地里给别人放牛,一 边放牛一边哼唱影调。他自幼喜欢当时非常有名的影匠李紫兰那一口小旦唱腔,只要 李紫兰在他家附近的村里唱影,他都必然要去。13岁那年,他冒大雪穿着单鞋去看 李紫兰演影,结果那天李紫兰没有上台,高荣杰的单鞋也都湿透了,他就光着脚丫子, 拎着那双鞋跑回了家。因为他总去看李紫兰的影,影班人都喜欢他,李紫兰被高荣杰 的精神感动了,收他为徒并认做干儿子。高荣杰学艺时非常刻苦,为了让师傅好好教,他每天早上起来要给师傅叠被、扫地、倒尿盆、打洗脸水。李紫兰一般不教影,而主张让高荣杰听,因为李紫兰为了保护嗓子,白天或下台后不多说话。高荣杰学习很刻苦,进步很快,被人们称为“小唱小儿(旦)的”,高荣杰也曾因 嗓子倒仓而停演了一段时间。
高荣杰14岁时,到当时隶属昌黎 的会里镇(今属乐亭)张老纪影棚拜师 学唱旦角,当时定为学期二年出徒,由 于他学习努力,一年后,便被孙老照影 棚招聘,担任主角。15岁,被昌黎县 齐彦卿影班以重金买去,一直唱了七年。后又经多个名艺人指点,艺术日臻成熟,以声韵醇厚,吐字清楚,声情感人著称,由于他音调异常优美,被皮影界视为后起之秀。高荣杰后来被乐亭县王印亭影棚子邀为主演,经昌黎城关马洪图(马大少)多次托人高薪聘请,又到昌黎当了皮影戏领班。
皮影界的“梅兰芳”高荣杰高荣杰夫人曾经回忆说:“有一次在东北一个大财主家为庆寿唱影,财主只听高 荣杰一人的,结果整宿演出都是高荣杰一人唱,唱完之后下台就昏倒了”。过去给日 本鬼子唱影,日本鬼子拿演员不当人,累的小汗衫都能拧出水来,嗓子掐的都出茧子, 都累伤了。有一年从沈阳回老家,在昌黎车站遇日本鬼子盘查,他们问高荣杰是干什 么的?高荣杰不愿说自己是艺人的低下身份,而回答是做买卖的,可当时他老在关里 关外唱影,很多人都认得他,包括鬼子汉奸也认识他,他们打了高荣杰一个大嘴巴,说:“谁不认识你是唱影的高荣杰,还说什么做买卖的?
”在日本侵华期间,有人曾高薪 聘请他去日本灌制皮影戏唱盘。他当时以“倒腔”为托词,予以拒绝。高荣杰夫人还曾经回忆说:“高荣杰过去唱影太累,实在唱不了,东家给他个大 烟泡就精神了。当年的东家马占鳌,开始在一次唱影时先贴出了海报,观众见是高荣 杰的影,来的人非常多,都是冲高荣杰去的,结果那天他不舒服,跟东家讲不能登台了, 让别的演员代替演这出影,但观众一听不是高荣杰就不干,在台下乱嚷嚷,东家赶快 派人来叫高荣杰,说'荣杰呀,不中啊,台底下让你去',高荣杰说:'实在不中啊!'
来人回去和东家一说,东家亲自来请他,并给他抽了一个大烟泡,接着就精神了,上 台演了这台影,从此之后,东家就定下每天供着他在上台前抽大烟。
”高荣杰在日记 中写道:如果不是赶上新社会,或许被大烟瘾坑死。
二十世纪30年代,美国、日本、英国在中国开办的唱片公司,如胜利、百代、昆仑、 丽歌、宝利等公司纷纷邀请冀东著名皮影戏艺人灌制皮影戏唱片。其中昌黎著名皮影 戏演员高荣杰个人就为美国胜利唱片公司独灌十九张唱片。这些唱片的发行,进一步 扩大了高荣杰的影响,使得关里、关外广大城乡又兴起了皮影戏热。
高荣杰的艺术成就之所以达到如此高度,这与他对艺术精益求精、虚心好学是分 不开的。高荣杰的儿子高洪礼说:“我小的时候,有一次清明节,我父亲回家来说是 带我到野地打鸟去,结果他把我带到坟地附近,看到妇女们烧纸上坟,他不让我吱声, 装着打鸟,实际是听那些上坟的哭声,同时自己还用手打着板拍,像是琢磨皮影戏的 哭腔。
”高荣杰正是为了唱好悲调,专门去倾听各种不同妇女的哭声,然后提炼成曲调, 融化在唱腔中。他对艺术精益求精、虚心好学并一直钻研皮影艺术,他不仅善于刻画 皮影人物,同时又根据自己的特点有所变化,他在唱“哭韵”的时候更有自己独到的 东西。
高荣杰的戏路子非常宽,刻画人物惟妙惟肖,唱、念功非常扎实,不落俗套。其 表演的旦角,不管是闺门旦、青衣,还是花旦、刀马旦,人物性格都非常鲜明。在演 唱时,他既注意音韵的美感,又注意对人物感情的表达,力求达到炉火纯青的程度。同时,他对各种唱腔都有很深的研究。在20世纪60年代初,已近绝响的老腔“游阴调”,有人行腔近似“平调”,有人唱得又近似“悲调”,很难辨出“游阴调”的真面貌。而高荣杰演唱这段唱腔,则钉是钉,铆是铆,径渭分明,特色突出,他的“凄凉调”堪称一绝。高荣杰留下的录音有《秦香莲》、《三打白骨精》、《偷看家书》、《将 相和》、《牛郎织女》、《断桥》、《曹宝招亲》、《邵玉兰救夫》、《大登殿》、《西 宫判》、《乾坤带》。他在《秦香莲》中的演唱如泣如诉,曾经感动的全场鸦雀无声, 观众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他在表演白骨精变化少女的唱腔中,轻盈婉转、温和俏皮, 转身变化女妖后的唱腔,则渗透着一股杀气:“蠢僧,哼哼,我修千年道,不如吃唐僧, 你的口中肉,休想再求生”。仅仅几句唱腔,随着人物转换和剧情变化,高荣杰用唱 腔把人物刻画得细腻入微。
高荣杰对演唱的严谨态度,很是值得敬佩,无论是多熟的影卷,在每次演出前, 他总要先诵读一遍,经过充分准备才登台上演。他反对那种全靠即兴演唱、信口吟 诵的作风。过去唱皮影戏无定腔、也无定谱,但他的唱腔却都是经过仔细推敲、精心 设计固定了的。为了更准确、深刻地体现影戏内容,他经常登门求教,请影卷编写者 讲解主题、人物、词意。他常说:
“我不准备好就上台,总好像在观众面前做了错事, 心里不安。”高荣杰的大徒弟王树岑在早年曾经说“师父的演唱非常讲究,字斟句琢、字正腔圆、 吞吐撒放、暴闪堆垛(指数唱不在板上,而最后压板)、优柔婉转、干板夺字、接板应对。他的青衣闺门旦、花旦、小生均为拿手。在《杀楼》这场戏中,他既唱青衣角色的恒秀绵, 又唱花小角色的艾云晴。师父还在《挑滑车》中演唱武生高宠的大段唱腔,啃字结实, 伶牙利齿,唱出了杀威。”
东北解放前后,高荣杰常驻沈阳演出,直到1952年夏天才带班回到昌黎。1952 年10月,由其带领的皮影戏班被唐山专署文化科接管,改编为唐山专区实验皮影社, 其被任命为社长。1955年4月,全国木偶皮影汇演在北京举行,唐山专区实验皮影社 由其领衔主演的皮影戏《邵玉兰救夫》引起强烈反响,其形神兼备地表现了剧中人物 的感情变化,为此被各地的行家里手誉为“皮影界的梅兰芳”。
高荣杰的拿手戏《邵玉兰救夫》
1956年4月,高荣杰加入中国戏剧家协会;同年10月,加入中国共产党。他在 担任皮影社(团)领导期间,非常重视对青年演员的培养,在演出之余,常年累月地 坚持教学,恨不得把自己的全部艺术尽快地传给下一代,冀东第一代女演员就是在他 培育下诞生的。受他亲传的弟子有30多名,包括赵连江、王树岑、韩淑英、李凤琴、 廉立新等。他对教学严肃认真,一丝不苟,常用手拍着大腿一板一眼地传授,直拍得 每条裤子的膝盖上部都发了白。这些都说明他为学员们付出了不少心血。
高荣杰为皮影戏事业奋斗了一生。他从学艺、登台演出到生命停止,走遍了华北 和东北各地。从1955年到1965年的十年间,每逢暑期便到北戴河海滨为中央领导和 国际友人演出。他曾经六次去北京表演,并受到中央领导的两次接见。高荣杰同志一生拥护中国共产党,热爱共产党,是优秀的艺术家,他实现了为党的文艺事业奋斗终身的誓言。高荣杰有一本日记,不仅记录哪年出生、哪年入学、哪年学艺、学艺过程、哪年入党,而且几次受毛主席、刘少奇接见都有记录。
1966年春季,时任唐山皮影团团长的高荣杰随团在昌黎县新集公社尖角大寺(学 校)唱影,由于是在家乡门口唱,观众十分热烈,当时演出现代戏《箭杆河边》结束之后, 家乡观众鼓掌不走,强调要求高荣杰唱一段老影(传统剧目唱段),高荣杰出于乡情, 实在不能推脱,就唱了《莲花庵》和《邵玉兰救夫》选段。剧团返回唐山后不久,文 化大革命开始,结果因此受到了批判。1966年秋,高荣杰因脑溢血病突发死于课堂之上,年仅51岁。在停止呼吸之前, 还在用手拍着大腿,数着板眼教学员练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