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菜市口之所以有名,是因为这里是清朝刑场,清朝末年戊戌变法“六君子”就是在菜市口被杀害的。从现代观念看,封建年代的杀人酷刑由于太过残忍,已经不符合现代法制文明的要求。而中国法制现代化进程中酷刑的终止,正是源于距离菜市口向北不远处一个院落的主人——沈家本。
沈家本(1840—1913年),字子淳,号寄簃,浙江湖州人,是我国近代著名法学家、清末修律的代表人物。沈家本历任天津、保定知府,刑部右侍郎、修订法律大臣、大理院正卿、京师法律学堂管理事务大臣、资政院副总裁等职。由于对包括废除酷刑在内的清末修律改革作出的卓越贡献,会通中外的沈家本被誉为“中国古代法律文化的集大成者,也是中国法制近代化的奠基人”。
沈家本故居位于北京市西城区金井胡同1号。金井胡同在宣武门外,是一条南北向的胡同。从金井胡同向南约一公里,就是著名的菜市口。据说,金井胡同的得名,源于故居院落门前的一口被居民们唤作“金井”的水井。胡同依此取名为金井胡同,并一直沿用至今。1901年,沈家本进京担任刑部右侍郎,购买了吴兴会馆作为住宅后便居住于此,直至1913年病逝。
故居坐北朝南,平面呈矩形,共三进院落,占地面积1703.38平方米,文物建筑面积1014.85平方米,是西城区区级文物保护单位。2018年1月9日,经过修缮后的故居正式重新对外开放。
故居门口外墙上有一方白色石碑,上面题有“沈家本故居”。故居主要建筑建在西部南北中线上。故居大门两侧连接有门房两间和倒座房六间。进入大门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两层中西合璧式砖木小楼,楼上匾额题有三个字“枕碧楼”。枕碧楼是沈家本的藏书楼,当时藏书达到5万余册,他在此会见过许多清末民初的名人。此楼更是沈家本故居的标志性建筑。经过修缮后,该楼一层陈列了沈家本曾孙沈厚铎捐赠的部分沈家本生前用过的印章、砚台等珍贵文物。二层已被还原成书房的模样,陈列了沈家本的一系列重要著作。
枕碧楼左侧是三间厢房,目前已被改造成纪念沈家本的主堂。主堂连同第二进院、后院有关房屋,全面展示了沈家本的生平、贡献以及沈家本研究的有关情况。少年时期,沈家本随在刑部为官的父亲沈丙莹定居北京,饱读诗书,也较常人较早地接触到律学。在刑部任职期间,他留心案牍,用心于经史考证和律学研究。1883年考中进士后,沈家本因“专心法律之学”,以律鸣于时。沈家本参与清末四大疑案之一的杨乃武与小白菜案的查办,为杨乃武最终洗雪冤情作出重要贡献。
1900年以后,英、日、美、葡等国在中国续订条约时曾表示,如果中国能改良法律,即放弃在华的领事裁判权。1901年1月,清政府发布变法上谕,启动新政。次年5月,为了“中外通行,有裨治理”、收回领事裁判权,清政府决定改法修律。年已花甲的沈家本临危受命,被任命为修订法律大臣,从此开启清末修律的大幕。此时,沈家本已经入住金井胡同。
从1902年2月至1910年12月,近10年中,沈家本主持修订法律馆,搜集、考订、整理中国历代法律,翻译国外法律和法学著作,提出废除酷刑、改造监狱制度、推行审判独立,积极改造旧律、制定新律、初步构建起现代审判制度,开创了中国现代法律与法学研究新格局。
在此期间,沈家本遍览历代法制典章、刑狱档案,对中国古代法律资料进行了系统整理和研究,写了《历代刑法考》《历代刑官考》《行刑之制考》《汉律摭遗》《明律目笺》《刑案汇览三编》《读律校勘记》等一系列研究性著作,对中国古代法律制度和文化传承作出重要贡献。
在此期间,沈家本主持修订法律馆大量招聘留学海外的法律人才,翻译了德、法、英、美、荷、日、意等国家法律和法学著作,数量之大、质量之高前所未有,尽可能地了解掌握了更多的国外法制情况,为修订法律积累了丰富的参考文献,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在此期间,沈家本在《删除律例内重法折》中提出废止凌迟、枭首、戮尸、缘坐、刺字等酷刑;在《变通行刑旧制议》中,提出将“明刑”改为“隐刑”,变闹市公开处决死刑人犯为特定场所秘密执行;在《禁革买卖人口变通旧例议》中,力主废除奴婢制度;提出取消旗人法律特权,提出旗人犯罪与汉人同罪;提出禁止刑讯逼供、审判独立和改良监狱……《大清律例》等法律中一系列不适用条款被删除,大量符合现代法治文明的法律改革意见被体现在新制定的《大清现行刑律》《刑事民事诉讼法草案》《大清民律草案》《大清国籍条例》等数十部法律(草案)中。
在此期间,沈家本担任京师法律学堂(中国近代第一所全国性的法学教育学校)的管理事务大臣。沈家本还推动成立了全国性的法学学术团体——北京法学会,并出任首任会长,创刊《法学会杂志》,为近代中国法制建设培养了大批法律人才。
客观而言,囿于当时社会现实,沈家本提出的不少法律改革措施并没有实现。沈家本虽然尽了一生的努力,但没有能在大厦将倾的清王朝实现真正的法制现代化。他所希望看到的那个法治文明的愿景,在新中国成立后才开始真正起步。
时至今日,在沈家本故居序厅中还悬挂着1913年春沈家本临终前在病榻上的一首七言律诗《梦中作》:“可怜破碎旧山河,对此茫茫百感多。漫说沐猴为项羽,竞夸功狗是萧何。相如白璧能完否,范蠡黄金铸几何。处仲壮心还未已,铁如意击唾壶歌。”这首诗,是在当时国家政局混乱、时局动荡背景下而作。在这之前,沈家本这位中国近代法制史大家已决定退出政坛,退隐金井胡同,但仍对国家民族命运忧心不已,对法制迈向现代化大业无限期待。
(《学习时报》2022年4月8日第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