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早在三千多年前就有了外科手术的记载，《周礼》中所记载的“疡医”就是用刀、剪等治疗疮疡的外科医生。然而，在科技不发达的古代，外科医生的地位却十分低下。尤其是宋以后儒医的兴起，使医学界重视望、闻、问、切等医学理论与学术得到发展，而外科通常面对局部病灶，常见流脓、污血等情况，被认为是不洁和肮脏的。这就造成了外科医生地位低于内科，甚至外科治疗一度被丢弃给民间医者的现象。由此也出现了外科医学缺少基础理论支持的情况。在此背景下，中医外科史上却出现了第一大学派——“正宗派”，打破了外科发展的僵局。“正宗派”的创始人就是明代外科大家陈实功。
明代最著名的外科医家
陈实功（1555—1636），字毓仁，号若虚，江苏南通人，明代著名外科医家。陈实功幼年多病，因而开始醉心于医学研究。他少年时期师从著名文学家、医学家李沦溟，并深受老师影响。李沦溟认为：“医之别内外也，治外较难于治内。何者？内之症或不及外，外之症则必根于其内也。”也就是说，外科并不是简单的体外局部疾病，外科疾病与内部脏腑功能息息相关。老师的这句话成为陈实功数十年外科医疗生涯的座右铭。他继承和发展了老师李沧溟的观点，主张外科疾病应采取内治或内治与外治相结合的方法，强调外部手术与内服药物配合使用。
如何提高外科的地位与疗效？陈实功认为，首先，外科业医者必须具备相当的文化素养，作为医者“一要先知儒理，然后方知医业”，强调“勤读先古明医确论之书”，并参阅“近时明公新刊，医理词说”，强调提高外科医生的整体素质；其次，应注重外科理论的学术研究。陈实功所处的时代，人们注重内科而轻视外科，导致外科医学同内科相比，缺少详尽的理论基础。陈实功提出“外科者不可不兼明内科”，他从内伤七情、外感六淫、饮食失调、起居失宜伤及五脏等角度丰富了外科病因学，还结合外科疾病的发生发展和邪正消长趋势，丰富了外科内治中的消、托、补三法；此外，陈实功主张外科医生必须有精湛的手术技艺。临床上，他擅长使用刀针手术治疗痈疽、疔疮、瘰疬、脱疽、痔瘘、肿瘤等症。
陈实功治病辨证精细，用药切当，既重视外治，又重视内治，登门求医者络绎不绝，最终成为明代最著名的外科医家。陈实功先后用了40年时间，精研明以前有关外科的专著，撰写了《外科正宗》。《外科正宗》是一部代表明以前外科学发展成就的重要文献，后世对该书素有“列证最详，论治最精”的评价，历来为研究中医外科者所重视。
汇总“正宗”外科技术
《外科正宗》汇总了唐代至明代外科外敷内服的方药，并且创造和记叙了当时多种外科先进技术，如截肢术、鼻息肉摘除术、气管缝合术、咽喉部异物剔除术以及用枯痔散、枯痔钉、挂线法治疗痔屡等方法。
治疗外科痈疽疮疡时，陈实功主张彻底清除坏死组织，疏通脓管，以使脓毒外泄。他倡导痈疽在脓成时切开，切口位置宜下，且切口应足够大，然后用腐蚀药物清除坏死组织，如果腐肉不脱，则用刀针割除，肉芽过长则剪掉，彻底开放脓管，尽早排脓。陈实功将这种治法定为“举世自然之良规”，他认为切开脓肿、排出脓液、使毒随脓泄、腐去新生，这种方法对于疮疡脓熟后排出不畅、久不收口等外科疑难病证的治疗有着难以替代的作用，特别是对于防止疮疡毒邪内陷难解，甚或走黄扩散、变生险症等有重要影响。
陈实功还设计了一些巧妙的手术方法。对于鼻息肉的摘除，他先用麻药吹鼻两次，然后用细铜箸两根，在箸头钻一个小孔，将丝线穿孔内，二等相距五分许，以二箸头直入鼻痔根底部，将箸线束鼻痔根部，纹紧向下一拔，其痔自然脱落，放置水中观察它的大小。再将提前备好的药粉吹入鼻内止血。
对于糖尿病性脱疽，陈实功早已指出此病是“得于消渴病，发于足趾者”。他认为脱疽应该尽早采取截趾术治疗，这样有些脱疽是可以治愈的。具体做法是：先用十余根头发缠绕病趾十余圈，阻断病变脚趾的血液供给，加速患病部位组织的坏死，一方面可以延缓坏死部位向上发展，一方面为缩短手术时间作准备。然后用蟾酥饼外敷，再施以艾灸，促进患处枯死，最后用锋利的手术刀从脚趾关节处快速切掉患病部位，外敷如圣金刀散止血。这种手术方法在当时是非常先进的，既阻止了患病部位的扩散，又充分关注了术后截趾的康复问题。
此外，陈实功还提出用火针治疗瘰疬、痰核；对下颏骨脱臼的治疗整复手术一直沿用至今；完善了枯痔疗法治疗痔疮。同时，陈实功对手术室及病房的要求也相当科学，提出“冬要温床暖室，夏宜净几明窗”，并严格注意室内卫生，“亦庶外风不入”。
由于陈实功学术上兼顾内外，外治擅长刀针手法，此后，清代祁坤《外科大成》、吴谦《医宗金鉴》、马培之《医略存真》等，均遵循了他的学术思想理论与经验，并且进一步发挥，逐渐形成中医外科史第一大学派“正宗派”，与清代王惟德代表的“全生派”和高锦廷代表的“心得派”并称为外科学的三大学派。
提出“医家五戒十要”
明清时期，由于三教合流的发展趋势，囊括了儒、释、道三教的各种劝戒善书在江南地区广为流行。善书的广泛传布对医生群体产生了深刻影响，许多医家先后提出了医学戒律或规范，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陈实功的“医家五戒十要”，被认为是古代医生的道德行为准则。
医家“五戒”要求医者仁心，勤勉勿为，笔者将其基本内容简要概述为：一戒诊病延迟、唯利是图、欺骗行医、夸大疗效；二戒单独诊治妇女僧人、披露病人隐私、勒索患者；三戒索要贵重物品、并随意称赞病家物品之好；四戒行乐登山携酒游玩、擅离岗位、亲察病状后方能处方；五戒漠视娼妓患者，要一视同仁，不借治病之由行不正之事。
医家“十要”要求医者仁心，善良行医，笔者将其基本内容简要概述为：一要勤奋好学，博览群书；二要依法炮制，方出有据；三要谦和谨慎，尊师重道；四要脚踏实地，尊重生命；五要乐天知命，轻利远害；六要戒奢宁俭，朴素持家；七要公益当头，施医舍药；八要合理支配，杜绝浪费；九要详备物品，器具齐整；十要有求必应，心无旁骛。
由此可见，“医家五戒十要”要求医者恪守善良行医、医者仁心，对医学伦理学有非常重要的启迪作用。陈实功自己也一直恪守“医家五戒十要”，据明代南通大诗人范凤翼记载：“吾里若虚陈君，慷慨重然诺，仁爱不矜，不张言灾祸以伤人之心，不虚高气岸以难人之请，不多言夸严以钩人之贿，不厚求拜谢以殖己之私。”陈实功对待患者一视同仁，对贫苦者除了治病送药外，还常常帮助其解决生活困难。对待同道，陈实功谦和谨慎。对待年长者，陈实功恭敬有加，对待想向自己学习的人亦谦逊有礼。据《通州志》记载：“州南多圮梁，实新其半。”陈实功一生节俭，用省下来的钱财为家乡建桥五座，在当地也成为广为流传的佳话。（甄雪燕 梁永宣 北京中医药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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